?衡弃春曾经说过的话?——妖邪亦在苍生之?列。
真?正与?这个尘世相悖的,其实是衡弃春眼中众生平等的观念。
那太高了。
是飞升入神,由神族诞育,一板一眼地守住六界道义真?理,观世人死相,举剑自亡。
——而后剖出神骨,终于爱上世人的神明。
南隅山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。
他?知道。
神明已死。
衡弃春无法为苍生殉道了。
几?乎是这个念头刚刚落下,衡弃春就抬手?掐诀,在之?间凝起?一道淡色的灵力。
不是莲诀,是十八界弟子所修习的、最?普通的仙诀。
“弃春,你?要做什么?”
衡弃春未答,于高台之?上轻轻闭目,空中立时被他?手?中的灵力揭开一道巨大的裂痕。
“轰隆”一声,一道白光乍然刺目,如同一道雷电劈开浓雾。
疾风骤雨一时止歇下来。
有人指着?空中那抹白光,惊恐叫道:“那是……”
“是纯阳剑!”
衡弃春的神器。
上古神器,可化青龙,诸神屠魔。
一如雷劫降世那一日,此剑一出,登时在人群中掀起?一阵轩然大波。
“弃春!”
“神尊!”
阻拦之?声不绝于耳。
南隅山生平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惊惧,他?一时忘了符纸如何画、结界如何布、可以定住人身形的仙诀如何掐。
只以本能跑过去——
未至近前,便听见一道长剑刺入血肉的声音。
“噗呲——”
……
……
……
长剑坠地,与?祭魔台上的砖石相撞,发出一道清脆的“当啷”响声。
不像是上古神器碰上魔界的石台,倒像是迢迢流水自神界来,活水清流涌入人世时激发出的一声清鸣。
随后是血迹顺着?剑锋滴落下来。
血水顺着?雨丝蔓延开,淌到南隅山的脚边。
他?低头,满脸惊恐地顺着那滩血迹向上看去,看见一截染了血的袍角。
再往上看。
胸腔里如闻闷鼓,在目光的转换之?中,渐渐觉得一颗失去知觉的心重新跳动起?来,像一片消匿于雨声之前的云。
缓缓垂落至地。
他?竟觉得?心安。
因为站在他?面前的人不是衡弃春,而是楼厌。
一个终成祸患的孽徒,不足为道。
还好。
还好。
一场骤雨在顺着?之?间撤回脚步,兜兜转转回旋于云层之?中,疾风退散,一缕稀薄的阳光从树梢之?间垂落下来,正落在楼厌的发尾。
天清地明,这一剑过后,无相渊竟显露出一丝“六界太平”的端倪。
阳光一缕一缕攀上来,顺着?楼厌的发辫撕扯上他?的脸颊,将他?全部的身形暴露于众人的视线之?间。
仍是那身扎眼的红袍,领口微微敞开,颈上未饰一物,只露出锁骨处一寸浅麦色的皮肤。
再往上,是少年人弯起?那双阴鸷的眸子,极勉强地笑了一声,然后眉心皱蹙,躬身喷出一口血来。
他?身后的人立刻发出一声惊呼。
“他?……他?他?他?他?!!”
他?的脊背上满是血迹,纯阳剑从他?的后颈劈下,一路劈碎那根泛着?魔气的脊骨,衣衫尽裂,碎骨从皮肉中探出来,远远看去只觉心惊。
“呃……”
楼厌仰头泄出一声闷哼,碎裂的脊骨终不能支撑他?的身形,膝盖一弯,轻飘飘地跪倒在地。
他?指尖染血,两手?死死撑住地面,调动身体里全部的灵力勉强抬头。
然后对上眼前人的视线。
师尊。
衡弃春的瞳色很?淡,像被干净的雨洗过瞳眸。
很?长的一段时间里,他?眼前是看不见任何画面的。
过了许久,那些蜿蜒的血才流进来,染红一双清透的眼睛。
他?看见倦阳初露之?后的众生相。

